2000 年,刘涌在江湖与商场闯荡多年,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。
他的关系网不断扩张,人脉变得庞杂,欠下的人情债也越来越多。
自从和刘晓津结婚后,刘涌生活低调,儿子出生时也没大操大办。
这一年,光是随礼他就花了十多万,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这些人情收回来。
刘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又起身,茶几上的烟缸堆满烟头。
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,以前在生意场和道上走动,送出去的礼不少,现在得想办法收回来些。
孩子都上幼儿园了,补办满月酒不合适;和媳妇结婚十多年,再办婚礼更不像话。
他在房间里来回走着,突然停在窗边。
楼下街道上车来车往,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。
父亲今年七十整,自己还真没正儿八经给老人办过寿宴。
要是借着给父亲办寿的由头,把道上兄弟和生意伙伴都请来,肯定能收不少礼。
这既能尽孝心,又能把以前花出去的钱补回来,一举两得。
主意拿定,刘涌掏出手机给高伟打电话:“你现在来我家一趟,有点事商量。”
半小时后,高伟敲门进来,点头哈腰地问:“二哥,找我啥事?”
刘涌示意高伟坐下,递过去一支烟:“我打算给我爸办个七十大寿,你帮我联系万豪酒店的老板。”
高伟点着火,问道:“二哥,要订多少桌?标准怎么算?”
“先订 100 桌,再预备二三十桌。一桌按 5000 块钱的标准,具体的我和老板谈。你就说我想请他吃个饭,聊聊这事。”
刘涌弹了弹烟灰,“这事你办得利索点。”
高伟赶忙应道:“放心吧二哥,我马上联系。”
说着掏出手机,翻到万豪酒店陈经理的号码拨了过去。
“喂,陈经理啊,我是高伟。我涌哥想请你们老板吃个饭,就在你们酒店,有点事想和他商量商量,你看方便不?”
高伟说话时,身子微微前倾,脸上堆着笑。
电话那头传来陈经理的声音:“哎哟,太方便了!我们老板这会儿就在酒店,涌哥有事,他肯定到场。我马上跟他说。”
第二天下午三点,刘涌带着高伟和孟德伟来到万豪酒店。
酒店老板在二楼包房里等着,见刘涌进来,连忙起身握手:“刘老弟,稀客啊!找我有啥事?”
刘涌坐下后,服务员过来倒茶。“老哥,是这么回事。我爸下个月过七十岁生日,我想在你这儿摆酒席。100 桌正餐,再预备 20、30 桌,以防人多。一桌按 5000 块的标准,你看能不能给点优惠?该给的钱我一分不少。”
酒店老板听完,摆摆手说:“刘老弟这话说远了!你能来我这儿办喜事,是给我面子。你这一办,道上和商界的朋友都来,比打广告还管用。老爷子过寿,我得表表心意。餐费全免,15 到 20 楼的客房也免费提供,随便用!”
刘涌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,愣了一下才说:“这可太谢谢老哥了!你这么帮忙,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。”
“客气啥!日子定了吗?我好提前准备。”
酒店老板问。
“就下个月 8 号,麻烦老哥多费心。”
“放心吧,包在我身上!场地、菜品、服务,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。”
酒店老板笑着说。
从酒店出来,刘涌心情不错。
原本还担心酒席费用太高,这下不仅省了一大笔钱,客房也解决了。
他盘算着,到时候道上兄弟和生意伙伴肯定都会来,收的礼金肯定比这次酒席花费多得多。
回到家,刘涌把这事跟父亲说了。
老人一开始不同意:“办啥寿宴,浪费钱。”
刘涌劝道:“爸,你辛苦一辈子,七十大寿得好好办。我朋友多,大家都想来给你祝寿。”
老人拗不过,只好点头答应。
接下来的日子,刘涌忙着发请帖,联系乐队、摄影摄像。
高伟和孟德伟也没闲着,帮忙安排现场布置,确认宾客名单。
酒店那边也开始准备食材,调试音响设备,把15 到 20 楼的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。
眼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,刘涌既期待又紧张。
期待着寿宴顺利,能收回不少礼金;又担心出什么岔子,毕竟请的人多,关系复杂。
但事已至此,只能往前看,把寿宴办好。
事情谈妥后,刘涌开始打电话邀请人。
他第一个电话打给长春的赵三,电话接通后,刘涌语气亲切地说:“三哥,我是涌弟。”
赵三豪爽地问:“涌弟,找我啥事?”
刘涌说:“下个月 8 号我爹过 66 大寿,您要是方便的话……”
赵三没等刘涌说完,就大声说:“那必须得去!你老爷子过大寿,就跟我老爷子过大寿一样!你放心,我不但自己去,还得从长春带几个好哥们过去!”
刘涌高兴地说:“妥了,多谢三哥!”
接着,刘涌拨通吉林江南李桂金的电话:“桂金啊,我是刘涌。”
李桂金热情地回应:“哟,大涌,啥事啊?”
刘涌说:“老爷子过大寿,你能来不?”
李桂金马上说:“那必须得到!”
刘涌接着说:“桂金,我想着挨个通知吉林的兄弟,像岳山路沙老六、江北新泉,我单独联系,剩下的人你帮忙张罗一下,多叫点人来。”
李桂金爽快地答应:“行行行,你放心,这事包在我身上!”
就这样,榆树的徐大伟、李强,四平的孙长春、高大平,梅河口的田波,大连的康永平,辽阳的杨忠学,盘锦的刘小军,阜新的程永义,还有海城的侯涛等等,这些在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,都接到了刘涌的邀请电话。
白道的人也不少,众人一起打电话,打了整整三天,可见邀请的人数之多。
很快,办寿的日子到了。
那天一大早,刘涌就站在万豪酒店门口,脸上挂着笑容,心里既兴奋又紧张,等着各路“大哥” 的到来。
来的人越来越多,礼金也源源不断地送来。
要说谁随的礼最多,那就是赵三了,赵红林直接拎着100 万现金到场。
刘涌心里有点纳闷,他觉得自己和满立柱关系不错,满立柱却只给了20 万,他猜满立柱可能想着以后还有别的事,不想一次随太多。
像小扁嘴等人,都随了10 万块。
刘军、刘涛、刘晓津几人负责收钱,一箱箱的现金被拉走。
后来统计,刘涌为父亲办寿这一次,收了将近5000 万。
头天晚上,高大平兴致勃勃地对刘涌说:“刘涌,找个地方唱唱歌去!”
刘涌问:“上哪啊?”
高大平说:“不用你安排,人这么多,我们自己组局就行,你就说哪好!”
刘涌就告诉了他们一个地方。
头天晚上大家玩得挺顺利,没出什么事。
第二天,也就是8 号,正日子到了。
下午2 点开席,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。
房挺、朱赤、孟祥龙等人负责接待白道的宾客,张凡代替刘涌接待黑道的人。
大厅里,白道的宾客坐在左边,有三四十桌;黑道的宾客坐在右边,中间是过道。
2 点多开始招待,3 点的时候,大家都落座了。
刘涌的父亲刘汉奇坐在台上,看着眼前这一千多人的场面,心里感慨万千。
刘汉奇曾经是沈阳中F 的厅厅,他回想起往事,心里想:“我这三个儿子,就数老二最不让我省心,从 89 年和宁勇打架到现在,我给他摆平了多少事?家里的钱都花在他身上了。谁能想到,如今他出息了,还给我办这么大场面的寿宴,关键白道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。”
刘汉奇高兴得嘴角一直上扬,坐在台子上还忍不住小声哼着小曲。
宴席开始前十五分钟,酒店门口的水泥地还残留着上午洒水车经过的水痕。
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,一辆黑色轿车歪歪斜斜停在台阶下,车头几乎蹭到迎宾的花篮。
车门推开,先探出一只沾满泥点的皮鞋,紧接着下来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深灰色外套皱巴巴的,下巴上的胡茬起码有三天没刮,说话时露出半截晃动的鼻毛。
“波哥来了!” 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。
副驾驶下来个瘦高个,怀里抱着个黑色帆布包,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穿黑色唐装的刘涌跟前:“涌哥,您吩咐的东西。”
刘涌接过包,隔着布料能摸到里面一捆捆硬物。
他没打开看,直接转身递给身后的刘军,刘军接过包往旁边房间走,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哒哒响。
这功夫又陆续下来四五个人,有的穿着皮夹克,有的夹着公文包。
他们站在台阶上互相递烟,打火机的火苗在风里忽明忽暗。
没过多久,徐大伟带着花脖子李强也到了。
徐大伟穿件新烫的藏青色西装,老远就伸手:“刘哥,路上堵死了,没耽误事儿吧?”
李强脖子上的纹身露在高领毛衣外面,笑着拍刘涌肩膀:“老爷子今年整寿,说啥也得亲自来。”
刘涌挨个发烟,嘴上应和着“不碍事”,额头上却沁出细汗。
按说这些人昨天就该到,可偏偏都卡在宴席开始前露面。
他招呼服务员搬凳子,又安排人去后厨催菜,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。
等把最后一拨人领进宴会厅,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在试话筒了。
“接下来有请咱们沈阳的老熟人,大英子老师!”
主持人话音刚落,侯涛伸手扶住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往台上走。
大英子对着麦克风轻轻“喂” 了两声试音,伴奏响起来,她开始唱《相约 98》。
台下坐着的人,有的跟着节奏用手指敲桌子,有的低头摆弄手机刷消息。
等她唱完第二首,大厅里才零零散散响起拍手声。
郝万春站在宴会厅角落里,眼睛扫过满屋子喝酒聊天的人。
平时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领导,这会儿正端着酒杯和穿花衬衫的老板碰杯说笑。
他旁边的扁嘴喝得满脸通红,手里的白酒杯晃来晃去:“万春,这两年就今儿个高兴,再就是我儿子满月那天了。”
郝万春皱了下眉头:“这话听着不对劲,自己儿子满月高兴正常,咋还把人家老爷子过生日也算上?”
扁嘴嘿嘿笑了两声,夹起块酱牛肉塞进嘴里:“你不懂,能来这儿是有面子。我跟你说,区里大大小小的干部都来了,市局的张处长也在楼上坐着呢...”
正说着,张凡端着酒杯走过来。
他是嘉阳集团副总,西装袖口别着金色袖扣:“嘴哥,春哥,我敬二位一杯。”
郝万春刚要抬手拿酒杯,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名字。
转头看见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招手,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迈步往那边走。
扁嘴伸手拉住张凡的袖子:“我跟你一块儿上去看看,楼上是不是还有当官的人?”
张凡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,但看扁嘴醉醺醺的样子,又不好直接拒绝。
两人穿过挂着红色灯笼的走廊,走到二楼最里面的包房。
推开雕花木门,屋里烟雾弥漫,七八个人围坐在圆桌旁,桌上摆着茅台和中华烟。
“各位领导,涌哥在楼下招呼客人,我替他敬大家。”
张凡说完,一仰脖子把酒喝光。
扁嘴也举起酒杯,这才发现坐在主位的李建强没动。
李建强是皇姑区副局长,这会儿正用牙签剔牙,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扁嘴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。
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事:自己手下的小弟跟人打架,被打的人找到李建强,说要三万块医药费。当时他只让手下去送了两条烟,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现在看着李建强冷着脸,后槽牙不自觉地咬得紧紧的。
“李局这是不给面子?” 扁嘴舌头有点发硬,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。
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,有人轻轻咳嗽两声,有人低头继续玩手机。
张凡赶紧打圆场:“李局可能不太舒服,咱们...”
李建强把手里的白酒杯重重放在桌上,扭头看向对面的张凡。
他穿着件袖口磨得起球的深色夹克,脸色阴沉:“这杯酒我就不喝了,今天现场有人让我看着不顺眼。过两天找个时间,咱俩单独喝。”
张凡举着酒杯愣在原地,心里直犯嘀咕:“这是怎么回事?刚才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?”
他左右看了看,周围其他人还在热热闹闹地喝酒聊天,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。
坐在旁边的扁嘴一听这话,脸色瞬间变了。
他常年在社会上混,脸上有道淡淡的疤,脖子上戴着条粗金链子。
他心里清楚,李建强说的就是自己。
扁嘴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,坐直身子看着李建强说:“建强,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?我跟你说,那都是误会。来,我给你倒杯酒,这事就算过去了。你干的是维护治安的工作,我在社会上混口饭吃,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计较。”
说着,他拿起桌上的白酒瓶,就要往李建强的酒杯里倒。
李建强没等他把酒倒上,伸手一把将酒杯扣在桌上,“啪” 的一声响。
他皱着眉头,语气冷冰冰的:“别在我跟前晃悠,看见你就心烦。赶紧离我远点。”
张凡这下明白过来,这两人之间肯定有过节。
他看看扁嘴涨红的脸,又看看李建强铁青的脸色,心里直发愁,就怕这两人在寿宴上闹起来。
扁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数落,脸上挂不住了。
他把酒瓶重重往桌上一放,嗓门提高了:“你别不识好歹!我好心给你敬酒,你还摆架子?你不就是皇姑区的干部吗?想当年,你领导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,你凭啥在这儿跟我耍威风?”
李建强“腾” 地一下站起来,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。
他指着扁嘴,声音带着怒气:“你再敢说一遍?信不信我现在就带你走,让你好好反省反省!”
扁嘴也跟着站起来,往前跨了一步,一点不示弱:“你少吓唬人,有本事你就试试看!”
眼看两人要动手,张凡赶紧挤到中间,伸手拦住扁嘴:“别在这儿闹事!今天是涌哥父亲的寿宴,你想把场面搞砸吗?强哥,他喝多了说胡话,我带他出去醒醒酒。”
说着,他用力拽着扁嘴的胳膊往宴会厅外面走。
扁嘴一边被往外拉,一边嘴里骂骂咧咧:“太欺负人了,这么多人看着就这么羞辱我!”
张凡好不容易把扁嘴拉到宴会厅外的走廊,让他在椅子上坐下。
他知道这事得赶紧告诉刘涌,不然一会儿更难收场。
他在宴会厅里找了一圈,看见刘涌正和满立柱站在另一张桌子旁边给客人敬酒。
刘涌穿着熨得平整的衬衫,手里端着酒杯,脸上带着笑,正跟满立柱说话:“立柱,今天你能来,我真是太感谢了……”
张凡快步走过去,打断他们的谈话:“涌哥,出事儿了。”
刘涌放下酒杯,转头看向张凡,脸上的笑容没了: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张凡压低声音说:“扁嘴和皇姑区的李建强吵起来了。扁嘴想给他敬酒,李建强不喝,两个人就吵起来了,扁嘴差点动手。”
刘涌眉头皱成一团,叹了口气:“这扁嘴怎么这么不懂事?李建强是看在我的面子才来的,他在这儿瞎闹什么?不行,我得去看看。”
刘涌刚走到宴会厅门口,就看见扁嘴站在那儿,手里还拿着个酒杯。
扁嘴看见刘涌,赶忙迎上去:“涌哥,你可得给我评评理。”
刘涌板着脸,语气严厉:“你在这干什么?听说你跟李建强闹起来了?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扁嘴委屈地说:“涌哥,不是我挑事。他说话太难听了,说我啥也不是,还说要抓我。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早跟他动手了。”
刘涌越听越生气,声音也提高了:“你想干什么?今天是我爸的生日,你在这闹事,是想让所有人看笑话?要闹事,你改天再闹,今天绝对不行!”
扁嘴“啪” 地把酒杯往旁边桌子一放,酒液溅出几滴,在桌面上晕开:“刘涌,你这话啥意思?外人比兄弟还重要?刚才他那话明摆着挤兑我,我能就这么算了?”
说着就要往宴会厅走,脚步还有点踉跄。
刘涌伸手拽住他胳膊:“你冷静点,往哪去?”
扁嘴甩开他手:“找姓李那小子说道说道,今天这事必须掰扯清楚。”
刘涌皱着眉头叹气:“喝顿酒怎么还闹起来了?海峰!”
刘海峰正跟人说话,听见喊声赶紧带着程建跑过来:“涌哥,出啥事了?”
刘涌指着扁嘴:“你俩把他送回去,别让他在这惹麻烦,喝多了尽说胡话。”
扁嘴梗着脖子:“我哪喝多了?随份子我十万块钱一分不少,现在连酒都不让喝?”
刘涌有点不耐烦:“别废话了,海峰,送他去嘉阳,锁屋里醒酒。”
刘海峰和程建架住扁嘴胳膊:“嘴哥,走吧,别在这闹了。”
扁嘴还在挣扎:“我还没表演节目呢!松开我!”
刘涌挥挥手:“赶紧弄走。”
程建应了声“好”,和刘海峰架着人往楼下走。
扁嘴被架着走,嘴里还骂骂咧咧,心里又气又委屈,觉得刘涌不向着自己。
等他们下楼,刘涌赶紧回到宴会厅包间。
屋里烟雾缭绕,几桌人都喝得热火朝天。
刘涌走到李建强身边,赔着笑问:“李哥,刚才咋回事?我兄弟是不是说了啥不该说的?”
李建强把酒杯重重一放:“你那兄弟要跟我动手,说话一点不懂规矩。”
刘涌脸上堆着笑:“建强哥,今天是我爸寿宴,扁嘴喝多了乱说话。咱们这么多年交情,您大人有大量,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李建强脸色缓和点:“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,今天非教训他不可。老爷子过生日,我不能在这闹事。”
刘涌连声道谢:“谢谢建强哥,改天我单独请您赔罪。”
这边刚把李建强安抚好,那边又出状况。
程建和刘海峰把扁嘴送到嘉阳集团办公室,反锁了门。
扁嘴在屋里使劲拍门,声音在走廊回荡:“放我出去!今天这事没完!”
刘海峰隔着门喊:“嘴哥,你消停会,醒醒酒再说。”
扁嘴还在骂:“醒酒?不喝酒我也得找他算账!”
刘涌这边继续挨个包间敬酒。
推开康永平那屋,佟海波、邹显卫都在。
刘涌端起酒杯:“平哥,虎豹大哥,今天可得多喝几杯。”
赵三儿在旁边搭话:“涌弟,喝完酒找个地方乐呵乐呵?唱唱歌,放松放松。”
刘涌本来就有安排,点头说:“正有这打算。张凡,你去招呼白道的朋友,我这边叫上兄弟们,一会去金碧辉煌。”
众人纷纷响应,屋里又热闹起来。
刘涌心里盘算着,得赶紧把这些事都处理好,别影响老爷子寿宴。
大家收拾完东西,在饭店门口开始安排车辆。
刘涌站在台阶上,看着陆续上车的人,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的场面。
他掏出手机,找到刘力的号码拨过去。
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。
“刘力,咱手底下能叫来多少姑娘?” 刘涌问。
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。“大概三百多个,最近走了几个,还没来得及补上。” 刘力说。
刘涌皱了皱眉,“三百多不够,估计得凑四五百人。”
“涌哥你放心,我早有准备。我今儿都没喝酒,一直在联系人。实在不够,我再去借点。” 刘力的声音听起来很稳。
“钱的事好说,该多少就多少。”
“说这话就见外了,知道你今天有重要的客人,我连生意都没做,就等着给你帮忙呢。”
刘涌心里踏实了些,“行,我们马上就到。”
挂断电话,刘涌招呼大家上车。
车队沿着街道开出去,车灯连成一条长串。
路上车辆不少,时不时要减速避让。
车里的年轻人有说有笑,讨论着一会儿要怎么玩。
没过多久,车队到了金碧辉煌。
这栋楼外观看着气派,门口停满了车。
刘涌带着人往里走,大堂里已经站了不少年轻姑娘,穿着打扮都很时髦。
众人进了包房,开始点酒点菜。
满立柱在酒桌上碰到了吉林来的赵三他们。
满立柱和赵三以前见过,寒暄几句后就喝到了一起。
几个人碰了几杯酒,说了些场面话。
过了一会儿,满立柱说还有事,就先走了。
赵三带来了李桂金、徐大伟、花脖子李强、于长海等人。
这些人平时都跟着赵三混,每个人出来都带了几个手下,加起来有十多个人。
赵三这人爱出风头,喝了几杯酒,话就多了起来。
他看了看周围的人,说:“今儿这么多大哥都在,咱们不能光在这儿喝。我带你们去别的包房转转,认识认识新朋友。特别是哈尔滨来的满立柱,刚才忘了给你们介绍。”
徐大伟点点头,“行,走吧,我也想认识认识其他地方的人。”
几个人站起来往外走。
于长海腿有点毛病,走路一瘸一拐,落在后面。
他们先到了一个包房,赵三推开门,看到里面的人就喊:“侯涛!”
侯涛抬头一看,赶紧站起来,“哟,三哥来了!”
赵三指着侯涛给其他人介绍:“这是海城的侯涛,和刘涌关系特别好。”
又转头介绍自己带来的人,“这是榆树的徐大伟,这是李强……”
大家互相打了招呼,喝了杯酒,接着去下一个包房。
到了下一个包房,赵三说:“这是大连的康永平,刘涌的拜把子大哥。”
李强听到这话,心里有点紧张。
他两个月前在大连抢了两辆车,生怕被认出来。
虎豹邹显卫看了李强一眼,觉得有点面熟,但也没多想,大家喝了杯酒就离开了。
赵三带着人一个包房一个包房地串。
推开一个包房的门,赵三愣住了。
屋里没一个姑娘,全是老爷们在喝酒。
领头的是梅河口的田波,刘老五、刘文章,还有田波的手下李家勇等人都在。
田波正低头扒拉着盘子里的菜,听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。
他抬头一看,是赵三,当下就笑出声:“哟,这不是赵三哥吗?快进来坐。”
赵三站在门口有点发愣,他和田波之前闹过不愉快,而且最近听说田波和刘涌走得近,心里本来就犯嘀咕,这会儿突然碰上,一时不知道说啥好。
赵三硬着头皮开口:“田波,过来一起喝两杯?”
田波抬眼扫了他一下,田波这人向来有啥说啥,不会藏着掖着。
“跟你喝什么酒?我这会儿没心情。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,别在这儿添乱,该去哪儿去哪儿。”
这话听得于长海火往上冒,他往前跨了一步:“你跟谁说话呢?我三哥好心叫你喝酒,你这什么态度?找事儿是吧?”
田波冷笑一声:“你算老几?瘸了条腿还在这儿咋呼,信不信我把你那条假腿拆下来当柴烧?”
赵三一看气氛不对,赶紧站出来打圆场:“都别吵了!今天是刘涌他爸过生日,本来是喜庆事儿。大家都是吉林出来的,低头不见抬头见,喝杯酒能怎么着?非要在这儿让人看笑话?”
“不喝就是不喝,少在这儿废话。赶紧走,别在我眼前晃悠。” 田波压根不买账。
花脖子李强也忍不住了:“你这是故意找茬吧?想打架是不是?”
赵三赶紧按住李强:“算了算了,不喝就不喝,咱们走。”
赵三带人刚出门,就听见身后“哐当” 一声,田波直接把门踹上了。
刘老五凑到田波身边,压低声音说:“波哥,这人就是赵三,以前在吉林开赌场的,最早就是个卖菜卖肉的小商贩。这人看着挺风光,其实心眼多着呢,以后还是离他远点。”
赵三在走廊里越想越气,脸色阴沉得吓人。
正想着,宋建飞溜达过来了,他今天负责招呼客人,在各个包房来回跑。
“三哥,咋在这儿站着?” 宋建飞打了个招呼。
赵三旁边的李强还在气头上:“就该好好教训教训那田波!”
宋建飞有点纳闷:“教训谁?出啥事了?”
赵三叹了口气:“还不是田波,我好心找他喝酒,他一点面子都不给,说话还难听。”
徐大伟也在一旁说:“三哥,不能就这么算了,得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。”
赵三摆了摆手:“算了,在这儿闹事不好。”
宋建飞看他们也不像真要动手的样子,就推开田波那间包房的门:“波哥,这儿没啥事儿吧?”
田波摆摆手:“小事儿,你去忙你的,我能处理。”
宋建飞应了一声,转身准备去别的包房。
走到隔壁包房门口,看见刘涌正陪着满立柱他们喝酒。
“二哥,正好碰见你,我得跟你说个事儿。” 宋建飞表情严肃起来,“刚才路过三包房,看见田波和赵三哥吵起来了,两边人都在,吵得挺凶。”
刘涌皱起眉头:“真的假的?今天老爷子过生日,可别出乱子。”
“当然是真的,我还进去问了田波,他说没事。但我看这架势,就怕一会儿打起来。” 宋建飞语气里满是担心。
刘涌刚站起来准备过去看看,手机突然响了。
“喂?”
“涌哥,大事不好!” 电话那头海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。
“到底咋回事?”
“扁嘴跑了!之前不是把他带到你中街办公室了吗?”
刘涌声音一下子提高了:“什么?怎么跑的?现在人呢?”
事情还得从下午说起。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,扁嘴被带到中街办公室。在那儿待到七点多,酒也醒得差不多了。扁嘴跟刘海峰和程建说:“喝太多了,现在清醒了,我得回家,在这儿待着不自在。”
程建有点犹豫:“嘴哥,你可别回去又找麻烦。”
“我找麻烦干啥?刘涌是什么身份,我能惹得起?你就放心吧。” 扁嘴说着就往门外走。程建想了想,没再拦他,就让扁嘴走了。
没想到扁嘴离开还不到十分钟,刘海峰的电话就响了。
“喂,峰哥?”
“什么事?”
“我是嘴哥的兄弟。嘴哥打电话说之前被你扣在中街,让我们拿家伙去金碧辉煌,说要对付一个白道上的人!”
刘海峰一听就懵了:“扁嘴他人呢?”
“不知道,他就叫我们赶紧去。”
刘海峰赶紧给刘涌打电话汇报。
刘涌听完头疼得厉害,一边是赵三和田波的冲突,一边扁嘴又出了岔子,忍不住抱怨:“一天天净出事儿!你们赶紧去找扁嘴,千万别让他惹出大麻烦!”
再说赵三这边,几个人站在走廊里,面子上都挂不住。
于长海气得脸色铁青:“三哥,田波就是个愣头青!屋里就那么几个人,咱们还怕他不成?我车上有雷管,下去拿来给他点颜色看看!”
李强也跟着说:“我车上还有两把猎枪,直接干他!”
孙长春在一旁也咬牙说:“不能就这么算了,得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!”
赵三盯着走廊尽头的应急灯,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
他身后的于长海已经开始摸手机,像是要联系人。
李强把外套拉链往下拽了拽,露出里面的黑色T 恤,T 恤领口隐约能看见刀柄的轮廓。
“三哥,再等下去,兄弟们的脸都要被踩碎了。”
徐大伟往田波那间包房瞥了一眼,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,还能听见里面划拳的声音。
赵三深吸一口气,烟卷在指间燃到了尽头,烫得他猛一哆嗦。
“走,下去拿家伙。”
他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哑,转身往楼梯口走。
于长海瘸着腿跟在最前面,掏出车钥匙晃了晃:“我那雷管上个月刚试过,响得很。”
金碧辉煌的停车场在地下一层,赵三的黑色轿车停在角落。
于长海拉开后备箱,里面铺着黑色塑料袋,露出几捆用胶带缠好的雷管,旁边还有两根半米长的导火索。
李强也打开自己的车,后座上放着两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,枪身裹着旧毛巾。
“每人拿一个雷管,枪给我和李强。”
赵三分派着,自己先抓起一把猎枪,掂量了两下。
徐大伟捏着雷管的手在抖,塑料外壳上的纹路硌得手心发麻。
一行人往电梯口走时,撞见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。
保安看见他们手里的东西,吓得往旁边缩了缩。
赵三瞪了他们一眼:“不该看的别瞎看。”
保安没敢吱声,等他们进了电梯,才赶紧往值班室跑。
楼上包房里,田波正跟李家勇喝到兴头上。
“赵三那怂样,也就敢在走廊里咋呼。”
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。
刘老五伸手想去关门,被田波拦住:“关啥?他要是敢进来,今天就让他躺着出去。”
话音刚落,包房的门被一脚踹开。
赵三举着猎枪站在门口,枪管上还沾着点灰尘。
“田波,你刚才说谁是怂样?”
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时,田波手里的酒杯“当啷” 一声掉在地上。
屋里瞬间安静下来,李家勇下意识往桌底钻,被田波一把拽起来:“钻啥?有我在。”
他抄起桌上的啤酒瓶,往桌角一磕,半截瓶身带着锋利的碴口。
于长海把雷管往桌上一摔,导火索垂在桌边:“今天谁也别想好过。”
徐大伟哆嗦着掏出打火机,火苗刚凑近导火索,就被刘文章一脚踹在手腕上。
打火机飞到墙角,“啪” 地炸开一道火星。
“动真格的是吧?”
田波往前迈了两步,碎玻璃在手里转了个圈。
赵三扣动猎枪的扳机,“咔哒” 一声空响 —— 他忘了上子弹。
这一下让田波笑出了声:“拿着破枪装啥?”
李强见状,赶紧往自己的猎枪里塞子弹。
田波瞅准机会,把手里的半截啤酒瓶扔过去,正砸在李强的胳膊上。
李强疼得“嗷” 一声,猎枪掉在地上。
于长海扑过去捡枪,被李家勇从背后抱住腰,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,雷管被踢到墙角。
赵三赤手空拳冲上来,跟田波扭打在一起。
田波的指甲抠住赵三的脸,往下一拽,带出几道血痕。
赵三咬住田波的耳朵,疼得田波抬脚往他肚子上踹。
包房里的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,啤酒洒了一地,踩上去“咯吱” 响。
走廊里很快挤满了人。
宋建飞想往里冲,被两个赵三的手下拦住。
“都别动手!”
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被里面的闷响吞没。
有人往楼下跑,说要去叫刘涌,还有人掏出手机录像,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。
刘涌刚走到楼梯口,就听见上面传来“咣当” 一声巨响。
他心里一紧,加快脚步往上跑,撞见几个往外跑的服务生。
“里面咋了?”
他抓住一个服务生的胳膊。
“打、打起来了……”
服务生吓得说话都不利索。
推开包房的门时,刘涌被眼前的景象愣住了。
赵三骑在田波身上,拳头往他脸上砸。
田波的鼻血蹭在赵三的白衬衫上,像几朵红梅花。
于长海的假肢被拽了下来,正单腿跳着追刘文章。
墙角的雷管还在,导火索被踩得不成样子。
“都给我停手!”
刘涌吼了一声,声音比猎枪的空响还亮。
赵三停下手,扭头看他,脸上的血混着汗往下淌。
田波趁机往上一拱,把赵三掀翻在地,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砸。
“今天是我爹过寿!”
刘涌冲过去按住田波的胳膊,椅子腿擦着赵三的头皮砸在地上,木屑溅了一地。
“谁要是想在这儿闹事,先问问我!”
他的手在抖,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。
田波喘着粗气,胳膊上的肌肉还在较劲:“他先动的手。”
赵三从地上爬起来,嘴角破了,说话漏风:“他骂我是卖菜的。”
两人又要往一起凑,被刘涌死死拦住。
“都给我滚!”
刘涌的吼声震得墙上的挂画晃了晃。
“赵三,你带你的人回长春。田波,你也别在这儿待着。”
他指着门口,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没人敢再说话。
于长海拄着假肢往门口挪,路过赵三时,两人互相瞪了一眼。
田波被李家勇扶着,鼻血滴在地毯上,留下一串红点子。
包房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,只剩下满地狼藉,还有那几根没被点燃的雷管。
刘涌蹲在地上,盯着雷管看了半天。
宋建飞递过来一支烟,他摆摆手没接。
“去看看李建强他们走了没。”
他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哑。
宋建飞刚要转身,走廊里又传来一阵骚动。
“李局被人堵在楼梯口了!”
有人喊了一声。
刘涌猛地站起来,往外面跑。
楼梯口围着一群人,扁嘴被几个穿警服的按在地上,嘴里还在骂:“姓李的,你给我等着!”
李建强站在旁边,整理着被扯皱的衬衫。
“刘涌,这就是你请来的客人?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火气。
扁嘴挣扎着要起来,被警察按住脑袋:“老实点!”
“误会,都是误会。”
刘涌赶紧赔笑脸,往李建强手里塞烟,被挡了回来。
“这人喝多了,我马上让他走。”
他冲旁边的刘海峰使眼色:“还不把你嘴哥弄走?”
刘海峰和程建架着扁嘴往楼下拖,扁嘴还在踢腾:“刘涌,你他妈不够意思!”
声音越来越远,最后被停车场的关门声吞没。
李建强看了看表:“时候不早了,我也该回去了。”
刘涌跟着送他到门口,看着警车开远了才松了口气。
夜风刮过来,带着点酒气和烟味。
宋建飞走过来,递给他一瓶矿泉水:“二哥,赵三和田波都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
刘涌拧开瓶盖喝了一口,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,有点凉。
“去看看我爸那边咋样了。”
他往万豪酒店的方向走,脚步有点沉。
万豪酒店的寿宴早就散了,刘汉奇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,旁边放着没吃完的长寿面。
“老二,刚才是不是打架了?”
老人的声音有点抖。
刘涌走过去坐下,拿起筷子替他把面条挑起来:“没有,几个兄弟喝多了吵了两句。”
“我都听见了。”
刘汉奇放下筷子,叹了口气。
“你这日子,啥时候是个头啊。”
刘涌没说话,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,面条坨在一起,像团解不开的乱麻。
后半夜,金碧辉煌的包房里还亮着灯。
保洁员进去收拾时,在墙角发现了那几根雷管,吓得赶紧报了警。
警察来的时候,只找到满地的碎玻璃和几滴干涸的血迹。
第二天,沈阳的街头开始流传各种版本的故事。
有人说赵三带着人把田波的腿打断了,有人说田波用雷管炸了赵三的车。
刘涌站在嘉阳集团的办公室里,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,手里捏着一张收礼的清单,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,像爬满了蚂蚁。
“二哥,赵三刚才打电话,说以后不想再看见田波。”
高伟站在门口,声音小心翼翼。
刘涌“嗯” 了一声,把清单往抽屉里一塞,“知道了。”
抽屉里还有一张他爹的照片,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挺开心,是寿宴那天拍的。
他拿起照片,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灰尘。
照片里的背景热热闹闹,可现在看来,那些笑脸像是画上去的。
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应该是会计来送报表。
刘涌把照片放下,挺直了腰板,脸上又露出平时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。
日子还得过下去,不管昨晚发生了啥。
第二天一早,刘涌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。
电话是万豪酒店陈经理打来的,语气透着慌张:“涌哥,警察刚才来了,说有人举报昨晚这儿有人闹事,还查到了雷管……”
刘涌猛地坐起来,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:“查到啥了?人呢?”
“没抓到人,就找到了些雷管的残留物。他们问是不是寿宴上的客人带进来的,我没敢说……”
“知道了,我来处理。” 刘涌挂了电话,光着脚踩在地板上,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。他摸出烟盒,抖出一支叼在嘴里,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着。
烟雾缭绕中,他想起昨晚父亲说的话——“你这日子,啥时候是个头啊”。这话像根针,扎得他心里发闷。
正抽着烟,高伟的电话也来了:“二哥,赵三昨晚回长春了,临走前说让你给个说法,不然这事不算完。”
“说法?他想要啥说法?” 刘涌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,“告诉他,这事是他先挑的头,别给脸不要脸。”
“还有田波,梅河口那边来人了,说田波鼻梁骨断了,在医院躺着呢,让你必须把赵三交出来。”
刘涌闭了闭眼,捏着眉心:“知道了,让他们等着。”
挂了电话,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。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,里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灰尘。
上午十点,刘涌去了医院。
田波住在VIP 病房,鼻子上缠着纱布,说话瓮声瓮气的。刘老五和刘文章守在旁边,见刘涌进来,都站了起来。
“涌哥。”
刘涌点点头,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:“感觉咋样?”
田波哼了一声:“你问赵三去。”
“我已经让他回长春了。” 刘涌从兜里掏出个信封,放在床头柜上,“这里面是五十万,先给你治伤。其他的事,等你好了再说。”
田波瞥了眼信封,没动:“我差这点钱?赵三把我脸打成这样,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
“那你想咋地?” 刘涌看着他,“带人去长春把他腿打断?到时候警察来了,谁顶着?”
“我顶着!” 田波猛地坐起来,牵动了伤口,疼得倒抽一口冷气。
刘老五赶紧按住他:“波哥,你别动怒。涌哥这不也在想办法嘛。”
刘涌站起身:“钱你先拿着。赵三那边,我会让他给你赔罪。但你记住,现在不是闹的时候,警察已经盯上昨晚的事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往外走,走到门口又停下:“好好养伤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从医院出来,刘涌直接去了市局。
张处长的办公室里,烟雾比他家里还浓。张处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“坐。”
刘涌刚坐下,张处长就把一份文件推过来:“金碧辉煌的雷管,查出来是于长海带来的。这人有案底,十年前因为私藏炸药被处理过。”
刘涌拿起文件翻了两页,又放回去:“张处,这事是个误会。他们喝多了瞎闹,没想到真带了那东西。”
“误会?” 张处长冷笑一声,“幸好没炸,不然你爸的寿宴就得变丧宴。刘涌,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?什么人都敢往一块凑?”
“是我考虑不周。” 刘涌低着头,“您看这事……”
“我已经让下面的人把于长海的资料转到长春警方了,让他们盯着点。” 张处长弹了弹烟灰,“但你记住,下不为例。再出这种事,谁也保不住你。”
刘涌连忙点头:“谢谢张处,我明白。”
“还有昨晚李建强那事,” 张处长又说,“他跟我打电话了,说你请来的人差点把他堵在楼梯口。你最好跟他去赔个罪,别让他心里膈应。”
“我知道,下午就去。”
从市局出来,刘涌觉得后背都湿透了。阳光刺眼,他眯着眼看了看天,蓝得有点假。
下午两点,刘涌买了些水果,去了李建强的办公室。
李建强正在看文件,见他进来,抬了抬眼皮,没说话。
刘涌把水果放在桌上:“建强哥,昨天的事,是我不对。扁嘴喝多了,不懂事,我已经好好教训他了。”
李建强放下笔,靠在椅背上:“教训?你怎么教训的?把他锁起来,然后让他跑出去堵我?”
“是我没看住他。” 刘涌递过去一支烟,“他已经知道错了,说改天亲自来给您赔罪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 李建强没接烟,“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。刘涌,我跟你爸是老相识,看在他的面子上,我才去的寿宴。但你要是觉得能仗着这点关系胡来,就错了。”
“我明白,建强哥。以后我肯定看好自己的人,绝不再给您添麻烦。”
李建强看了他一会儿,拿起桌上的烟盒,自己抽出一支点上:“你爸不容易,一辈子清廉,临了还得为你操心。”
刘涌没说话,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。
“行了,东西拿走吧,我这儿不缺这个。” 李建强挥挥手,“以后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,踏踏实实做点生意。”
“哎,谢谢建强哥。” 刘涌拿起水果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走到门口,李建强又说:“金碧辉煌那事,市局已经立案了,你好自为之。”
刘涌心里一紧,回头说了句“知道了”,才轻轻带上门。
走廊里空荡荡的,他站了一会儿,才慢慢往下走。楼梯间的窗户开着,风灌进来,吹得他脖子发凉。
回到公司,高伟正在办公室等着,见他进来,赶紧站起来:“二哥,田波那边又打电话了,说五十万不够,让赵三亲自去梅河口给他磕头。”
“他咋不上天呢?” 刘涌把外套扔在沙发上,“告诉他,钱可以再加,但磕头不可能。要是不同意,就让他自己去找赵三算账。”
“那赵三那边……”
“不用管。” 刘涌坐下喝了口茶,“他要是敢再来沈阳,我打断他的腿。”
高伟点点头,又说:“还有扁嘴,早上让程建去看他,他说要跟你断绝关系,以后不再跟你混了。”
“随他便。” 刘涌没抬头,“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,留着也是祸害。”
高伟没再说什么,退了出去。
办公室里安静下来,刘涌看着桌上的报表,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,却一个也看不进去。他想起刚混社会的时候,跟兄弟们在小酒馆里喝酒,说要一起闯出个名堂来。那时候虽然穷,但心里踏实。
现在呢?钱有了,名气有了,身边的人却越来越远。
正想着,手机响了,是父亲打来的。
“老二,你晚上回家吃饭不?”
“回,爸。”
“别太累了,早点回来。”
“哎。”
挂了电话,刘涌眼眶有点热。他揉了揉眼睛,拿起车钥匙往外走。
晚上回家,母亲已经做好了饭,都是刘涌爱吃的。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见他进来,放下报纸:“回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 刘涌换了鞋,走到沙发边坐下。
“今天去看李建强了?” 父亲问。
“去了。”
“他没为难你吧?”
“没有,就说了我几句。”
母亲端着菜出来:“吃饭了,有啥话吃完饭再说。”
饭桌上,父亲没再提寿宴的事,只是一个劲地给刘涌夹菜。母亲问他公司的事,他随便应付了几句。
吃完饭,刘涌帮着收拾碗筷,母亲把他推出厨房:“你去陪你爸说说话,我来就行。”
客厅里,父亲正在看电视,演的是新闻联播。刘涌坐下,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,是个小品,挺搞笑的,但他没笑出来。
父亲叹了口气:“老二,我知道你不容易。但有些事,该收手就得收手。”
“爸,我明白。”
“你不明白。” 父亲看着他,“你以为那些钱好拿?那些人好交?今天能跟你称兄道弟,明天就能背后给你一刀。”
刘涌没说话。
“我这把老骨头,也活不了几年了。” 父亲的声音有点抖,“我不想看见你出事。”
“爸,你别想那么多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 刘涌握住父亲的手,他的手粗糙,布满了老茧。
“但愿吧。” 父亲拍了拍他的手,“时候不早了,你回去吧,路上小心点。”
刘涌点点头,站起来往外走。走到门口,他回头看了一眼,父亲还坐在沙发上,背有点驼,电视的光打在他脸上,一半亮一半暗。
一个月后,沈阳的天气渐渐冷了。
刘涌很少再去金碧辉煌那种地方,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待着,处理生意上的事。嘉阳集团的业务越来越大,他忙得脚不沾地,倒也没空想那些烦心的事。
赵三没再来过沈阳,听说在长春跟人抢地盘,被打了,住了半个月院。
田波从梅河口来了趟沈阳,找刘涌要了一百万,说是医药费。刘涌给了他,没多说什么。
扁嘴去了大连,跟康永平混,偶尔会给刘涌打个电话,说那边的生意挺好。
李建强升了官,调到市局去了。刘涌给他送过一次礼,他没收,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,但别搞这些虚的。
父亲的身体还算硬朗,每天早上会去公园遛弯,跟老伙计们下下棋。刘涌每周都会回家看看,陪他喝两盅。
这天晚上,刘涌加完班,开车路过万豪酒店。酒店门口还是那么热闹,车来车往的。他想起父亲的寿宴,像场梦一样。
手机响了,是宋建飞打来的:“二哥,晚上有空不?出来喝两杯。”
“不了,有点累,想早点回去。”
“那行,改天再约。”
挂了电话,刘涌把车停在路边,看着酒店的灯火。以前总觉得,混出个人样来,让别人都高看一眼,就是成功。现在才明白,平平安安的,比啥都强。
他发动车子,往家的方向开。路上的车不多,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也许,日子就是这样,起起落落,吵吵闹闹,最后都得归于平静。至于那些恩怨,那些是非,时间长了,也就淡了。
刘涌踩了脚油门,车子汇入车流,消失在夜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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