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黄河铁桥前拍合影的老夫妻/1989.8.9/兰州城关区南滨河东路
黄河自西穿山奔涌而下,在皋兰山与白塔山之间劈开一道狭长的河谷。两千年前,汉将在此筑城,取“金城汤池”之意,命之“金城”,希望它是一座“固若金汤的城池”,自此托举起了一个王朝的河西梦想。左宗棠抬棺西征时,见此地“两山夹一河,形如束带”,命人沿官道遍植杨柳。在三十万株“左公柳”的绿影婆娑中,他设立兰州制造局,于是西北近代工业的第一声气鸣自此响起。百余年之后,当我的镜头对准世纪末的兰州时,历史正以另一种方式重演着“固”与“变”的角力:那些骑马进城找不到交通规则的郊区农民、倚在生锈的机床旁抽“海洋”烟的工人、站在废弃的苏式厂房前发呆的老工程师、骑车外出“讨生活”的下岗织工……他们的惘然,恰如断流的河滩上裸露的卵石,试图在大河的皱褶里浮沉突围,在工业文明的黄昏里闪现出些许的光芒。
当我将这些图像汇集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意识到,兰州人的惘然与坚韧,恰如黄河穿越群山时的每一次迂回,是左公柳年轮里藏着的牧笛声,是羊皮囊、白蜡杆子、黄河水与筏客子身体柔性的完美结合,是苏联车床钢躯里孵化出的数据流,更是每一次时代转轨暗夜里的守夜人。我视觉里那些倚靠锈蚀机床的身影、蹲在黄河岸边洗车的青年、站在破产企业门前的晒背工人、坐在巷道里发呆的老人、靠在祖上老宅门口嗑瓜子的妇女……他们身上,流淌着左宗棠栽下柳树时的开拓基因,渗透着戍边守土兵户的风骨,延续着抗战西迁者的坚韧血脉,闪烁着建设大西北的光辉。时至今日,当这座被地理囚禁的城市,终将以精神的自渡想突围破局时,黄河水冲刷出来的兰州人,骨子里刻着“攒劲”(优秀)和“干散”(帅气),“跌办”(努力)一下兴许既能在浪尖上起舞,也可在沉沙中扎根,而新一代“筏子客”正试图在历史废墟上重建工业尊严。
展开剩余95%还需要说明的是,今天我在河边散步遛弯时,又一次看到了河堤上那棵越百年的“左公柳”,仍然艰难地绽放着绿意,目睹着变化万千的河城,而从它身边流过的“高原之水”已无数了。再看看这座城市里的普通生命,已将过往渗进历史的皱褶里,把阵痛揉进牛肉面剂子里,那些拿惘然下酒、将纠结搓成皮筏绳索的平凡面孔,是历史细节中未被磨灭的生存棱镜,是工业巨轮搁浅时狭长河谷里的生存突围。虽然黄河不度,但在历史荣光的时间点上,每遇时代转轨的暗夜里,总会有人举起骨头作火把,照见金城汤池的魂魄,在凡俗血肉间不熄燃烧,刻一座黄河水铸的浮碑,呈现兰州人在历史夹缝中的精神韧性与生存本能,将人物命运在经济变迁中成为历史的注脚。
吴平关
2025年9月16日于兰州吴家园
卖冰棍的商贩/1985.1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东路
街道里的社火表演/1986.2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社火队慰问企业/1986.2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兰州盘旋路街心花园/1986.7/兰州城关区天水路
黄河母亲雕塑前的游人/1986.12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兰州老商铺/1987.2/兰州城关区酒泉路
学跳舞的年轻/1987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路
公园里的灯展/1987.2/兰州七里河区小西湖
兰州七里河黄河大桥/1987.4/兰州七里河区北滨河中路
在水车附近划羊皮筏子的人/1987.4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东路
玩捉小鸡游戏的小学生/1987.5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坐船过河的人们/1987.6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美国西南基金会到企业幼儿园参观/1988.7.6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西站建兰路口停放的自行车/1987.7.26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路
企业青年职工上街为民服务/1987.7.26/兰州七里河区建兰路口
雁滩至青白石老渡口/1988.8/兰州城关区雁滩乡滩尖子
兰州一毛厂船上水厂与水塔/1988.9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西路
雪后城雕前的人们/1988.12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东路
在企业楼顶做工间操的纺织女工/1989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请到对联的男子/1989.1/兰州七里河区黄峪乡
黄河母亲一侧的筏客子/1989.5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黄河铁桥被撞/1989.8.9/兰州城关区南滨河东路
闲聊的兰州老太太/1989.8.26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“练摊”的下岗职工/1990.1.1.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路
雪后逗趣的恋人/1990.1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舞龙的女子/1990.5/兰州安宁区刘家堡
假日公园门口的自行车/1990.5.2/兰州城关区五泉山公园门口
年关在闹市区卖鸡的农民/1992.2.3.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路
骑马进城的农民/1992.4.17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签名的市民们/1992.5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放风筝的女子/1992.5.4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中午放学后被罚写作业的学生/1992.6/兰州七里河区黄峪乡
兰州街头的人体广告/1992.7.2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起风之后/1992.7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节庆期间走进闹市区的驼队/1992.8.18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滑冰的孩子/1992/兰州七里河区五里铺
卖灯笼的小贩/1993.1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路
等待演出的马戏团演员/1993.4/兰州安宁区刘家堡
在黄河铁桥前招揽游客的驼队/1993.4/兰州城关区南滨河东路
游医新招/1993.4.2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幸福时刻/1993.9/兰州城关区天水北路
练气功的人们/1993.11.21/兰州城关区兰州军区体育馆
为劳模化妆/1994.1.19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春节社火进城表演/1994.2.18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丑婆闹春/1994.2.18/兰州城关区南滨河东路
企业职工送捐款捐物帮灾区/1994.3/兰州七里河区黄峪乡
在人群中推销太阳镜的小贩/1994.5/兰州安宁区刘家堡
看称的老农/1994.5./兰州安宁区刘家堡
桃花会上租服装拍合影的人们/1994.5/兰州安宁区刘家堡
水车重建施工/1994.5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东路
兰州马家坡的推车人/1994.7/兰州城关区白银路
开工典礼上等待杀鸡祭土的民工/1994.9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警方归还被盗摩托车/1994.12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春节不肯回家过年的浙江货郎/1995.1.27/兰州城关区平凉路
春节社火进城表演/1995.2.14/兰州城关区南滨河东路
找工资条的企业退休职工/1995.4.10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等待与领导合影的兰州市劳模们/1995.5.3/兰州七里河区工人文化宫
边歌边舞的烤羊肉摊/1995.5.6/兰州城关区五泉广场
在黄河里洗车的人们/1995.5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东路
看牙医的下岗职工/1995.9.18/兰州七里河区西津路
包工头和他的民工/1995.9/兰州七里河区吴家园西街
磨房业主/1995.10.1/兰州七里河区湖滩乡
逛旧机动车市场的市民/1995.12.4./兰州七里河区崔家崖乡
鼓手与他们的社火头子/1996.2.28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
在老民居门口嗑瓜子的妇女/1996.3.10/ 兰州城关区顺城巷
车主推车/1996.5.2/兰州城关区白银路
在门店外吃牛肉面的人们/1996.4/兰州城关区临夏路
在医院平台上交流送红包经验的病人家属/1996.6.8/兰州七里河区吴家园西街
买卖人民币印刷品的市民/1996.6.23/兰州城关区西关十字
暴雨后摆渡行人的三轮车夫/1996.7/兰州城关区东方红广场东口
制作皮囊的筏客子/1996.7.12/兰州七里河区北滨河中路李家湾
乘坐羊皮筏子的游客/1996.7.12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在河边给自家企业拍摄产品广告片的纺织厂职工/1996.8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中考失利后的父女/1997.6.15/兰州安宁区西北师大附中
烧陶瓷工艺品的工人/1997.6/兰州七里河区阿干镇陶瓷厂
在自家门口弹唱兰州鼓子的农民/1997.7.1/兰州七里河区黄峪乡陶家沟村
南百大楼与酒类广告/1997.8.18/兰州城关区南关什子
手持电喇叭的卖报人/1997.12.29/兰州城关区西关十字
寒风中卖鱼虫的小贩/1997.12.31/兰州七里河区火星街
小巷里的自行车修理摊/1998.9.16/兰州城关区酒泉路
农建战友30年后重相逢/1998.12.19/兰州城关区兰州大学
兰州冬泳爱好者/1999.1.1/兰州城关区北滨河中路
在河边出租风筝的小商贩/1999.3.27/兰州七里河区南滨河中路
炒大豆作坊的伙计/1999.6.4/兰州城关区五泉广场
推公交车的乘客/1999.7.1/兰州城关区西关十字
看画像的人们/1999.7/兰州城关区南滨河东路
从缆车上看到的城关区/1999.8.20/兰州城关区五泉山缆车上
为办护照拍照的市民/1999.12.12/兰州城关区铁路新村
巷道里的自行车修理摊/1999.12.21/兰州城关区酒泉路
街头磨剪人/1999.12.23/兰州城关区静宁路
在街头吃牛肉面的人们/1999.12.24/兰州城关区张掖路
摄影师简介
吴平关拍摄兰州十里店黄河大桥 1987.11
吴平关,字关平,生于1956年,常居兰州、上海。1983年开始摄影,多年从事摄影组织工作,2012年起作为活动策划、策展人、编辑总监、特邀编辑、执行主编等,参与中国重要的影像实验活动及视觉学术文本《显影》《隐没地》《影子的影子》《乾坤湾》《华山论》《伊人伊像》《非常像》《西北道》等和第四至第十届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、第五届世界摄影大会学术著作的策划和编辑工作,著有《西北偏西》《西出长安》《大河流过》《陇上民居》等视觉著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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